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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惕信仰先行的翻译

                          ·方舟子·

    我前面已指出，田洺的翻译之所以错误百出，除了他不具有及格的英语阅读
能力外，一个因素是因为他戴着“反科学”的有色眼镜胡思乱想，所以能一再把
“科学主义”的内容翻译成“反科学主义”。在一大堆要来纠正我的翻译的来函
或张贴中，很大一部分也属于这种信仰先行的胡思乱想。其中较典型的是一位基
督徒写的。他带着“基督教”的有色眼镜，如此评价我的两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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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ound it hard to accept that our deepest beliefs were set in 
stone by agricultural societies of the eastern Mediterranean more than 
two thousand years ago.
　　田译：
　　　　 我发现很难相信我们最深层的信念要根据两千多年前近东农业社会中
石头上铭刻的文字来决定。（p.5）
　　方译：
　　 我发现很难接受这个观点：我们最深沉的信仰是在两千多年前，由地中海
东部的农业社会固定死了的。
　　
　　其实田的直译比方舟子的意译可能更准确。这里作者用stone这个字是暗指
摩西在西奈山上接受了上帝写在石版上的教导，既后来成为许多西方人信仰的一
部分的“摩西十诫”。
　　可惜方看来是没有弄明白这个典故，只好发挥自己的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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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t in stone”是一个非常常用的成语，用google检索，可查到八万多条。
其意思就是“固定死了”、“不能再改”，没有任何宗教意味。这位基督徒不
知这个成语，自己在胡思乱想，却批评我“只好发挥自己的想象”，这种自以为
是，本来也是基督徒的本色。如果威尔逊在这里是暗指摩西十诫的话，那么他应
该用“set in the stones”，而后面的“农业社会”也应该改用单数，而不该
用表示泛指的复数。显然这位基督徒对英语缺乏语感。

    再看他的另一个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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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这句：
　　I like to think that on the contrary his daring represents a 
saving human grace.
　　
　　田译：我喜欢从相反的角度来思考，他的勇敢代表了一种要求拯救人类的高
贵。（p.7）
　　　　
　　方译：我认为，相反地，他的大胆代表了一种可取的人品。
　　
　　田译是不对，可方将“saving human grace”译成“可取的人品”也欠妥。
“grace”的一个主要意义是神的恩典，因为十字架上的耶酥用他的血洗清了人
的罪恶。只要信他的人便可以得救。这个字的另一个相关意思是来自神的美德。
这里用human grace大约是指人自身所具备的可以将自己从罪恶中拯救出来的德
性，比如善良，怜悯，无私等品德。因为人是双向度的，一半是人（天使），一
半是兽（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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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ving grace”也是一个常用成语，意思是“用于补救缺点的可取品德”、
“救赎的特征”（a quality that makes up for other generally negative 
characteristics; redeeming feature. Random House Unabridged Dictionary）。
威尔逊是在提到古希腊的一个神话时写下这句话的：用蜡做的翅膀飞行，因为
飞得太靠近太阳，翅膀融化，摔死了。传统上认为此人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
而威尔逊则认为他的大胆代表着一种能补救人性缺陷的可取的人品，和什么
“神的恩典”、“来自神的美德”、“将自己从罪恶中拯救出来”这些基督教
的陈词滥调毫无关系。威尔逊不是在传教。

    我写此文的用意，是为了提醒大家在读那些有强烈的信仰的译者的译文时，
要多留一个心眼，警惕他们会有意无意地根据自己的信仰歪曲原文。对“反科学”
人士要如此，对基督徒也要如此，特别是，基督徒在翻译与进化论有关的文章时
歪曲原意，是屡见不鲜的。

    我已经说过，我提供“方译”的目的，只是为了帮助那些不懂英文或英语
水平不高的人明白“田译”的荒唐。如果你自信自己的英语水平足以看得懂原
文，完全可以跳过“方译”。我并不是要提供一个译文范本，更不是要炫耀自
己的翻译水平（实际上如果我自己译书，也未必都句句直译。当然，“信”是
肯定要做到的），所以跟我讨论对具体某句话应该怎么翻译较好，纯属多此一
举。据这些“方译”评价乃至攻击我的翻译水平，更是可笑（想研究我的翻译
水平，可以看我不久前在网上登出过的《达尔文的危险观念》第三章，欢迎指
正）。对当代作家写的普及作品，我不太可能犯读不懂原文的错误。当然，有
时候读得太快，误读是有可能的，就像我们也会误读了中文书一样。昨天我又
查了一下“方译”，发现只有一处无关紧要的误读，把“知识分子的乐趣”误
读成“思想的乐趣”，当即在网站上做了改正。考虑到已流传了开去，在此也
做个说明。

2003.2.20.

(XYS2003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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